木在細雨中抽出嫩芽

文/吳星瑩

雨水
三候草木萌動


不知從何時開始,我變得冷漠。

也許因為,我曾經愛了,卻不被愛。

我曾經愛了,卻失去了自己。

我曾經愛了,卻失去了對方。

我曾經如此努力地去愛啊,卻被說,我只是渴望愛。

那麼,我只想努力地不愛了。

請容許我關上自己,關上心中每扇渴望走出來的門。我不確定這世界真的需要我的愛,其實,如果我什麼都不做,世界會不會更自在?

也許,我並不是不想再愛了,我只是,真的不知道,如何再愛了。

我只是,真的不知道,該如何愛。




每年雨水後十日,濕潤的風,溫和的陽光,滋養著回春的大地。春的腳步越來越深,乍暖還寒,令人捉摸不定,卻確切在回溫。漫長冬季過後的降雨,對植物來說格外珍貴,細雨紛紛的滋潤中,草木逐漸抽出嫩芽。

以為我已經徹底枯乾了,卻原來只是還不到春天。原來再如何努力壓抑,都無法阻止心的萌動,因為那是生命,活著的方式。

因為生命在深深感受別人之中,深深感受到自己。


我一直渴望世界需要我,尋找著自己的位置,彷彿才能理直氣壯牽著世界;卻原來,只要坦然被世界牽著,承認世界從不需要我去愛,是我需要世界讓我去愛。

需要世界讓我受傷,讓我如何努力,都無法理解對方,那麼當我被莫名誤會,被妄自定義,我才能在心痛中恍然明白,或許無論對方如何努力,也都無法真正理解我;那麼我才恍然,我無須在意世界如何看我,我只須專心注視自己。

在心痛中,我才恍然明白,原來這世界有著如何努力,也無法達成的事。也因此我才不會將別人的無法到達,輕易視為不夠努力。


直到我雖然深深傷過,卻仍期望世界安穩,不需受傷;直到我能為世界的傷口感同身受,卻不再輕易歸咎任何一方;直到我在最悲傷的時刻,仍能感受到他人的快樂。

直到我能堅持伸手,當世界依然故我,雖然心深深疼痛,我也能坦然鬆手,允許世界自由。

直到我不再怕痛。


持續為世界而搖動,又不被世界所移動;不斷為世界而抽芽,然後長成自己的世界。

直到我去愛,是因為我愛,不是因為想愛,或想被愛;直到我愛,不是為了擁有愛,是因為擁有愛。

那麼,即使世界不明瞭如何愛我,即使被愛傷害,我終於明白了,那並不是愛的錯。

我終於明白了,那只是世界不明瞭,並不是不愛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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