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於奔跑的雉活在海市蜃樓裡

文/吳星瑩

立冬
三候雉入大水為蜃


可以不要,隨意啟動我嗎?

愛是一段難以止步的下坡,我把一切重量都懸在愛裡了,自己變得很輕,很輕,一路快樂地小碎步奔跑,常常感覺即將栽進風景裡去,迫不及待想要抵達,雖然的確很快便抵達了。離開卻是一段長長的上坡,每一步,都要將過往全數壓在腳上,重複無數次不斷提起,不斷放下。


再次經過的時候,愛像一隻主動靠近的流浪狗,我其實不懂為什麼,明明自己真心喜歡,卻在最接近的那一刻,莫名懼怕。

大概因為,能傷害我的唯有愛而已。





每年立冬後十日,有著長長尾羽,善於奔跑卻不擅飛翔的雉,在大水邊消失無蹤。取而代之的是花紋與雉相似的大蛤,大蛤在神話裡又稱為蜃,吐氣能幻化樓臺城市。


我開始更換一件又一件的外衣,避免去觸碰底下的真實。

愛是外衣底下的唯一真實。

我只敢在自己的心裡奔跑了,構築我和你的各種海市蜃樓,當你終於經過,我也收得一乾二凈,彷彿殼從來不曾偷偷敞開過。


因為一旦愛了啊,我如此專注地去愛,不是為了被愛,甚至也不怕失去愛,因為已然全心全意地愛過。

只是,我想要愛一個,感受得到愛的人。

不愛我其實沒關係,就是不要假裝,不要為難,不要讓我相信不愛是愛的樣子,不要讓我相信不快樂是你的一種快樂,不自由也是你的一種自由。


離開其實沒關係,如果你看見了更想去的方向,我們也許只是彼此途中的小小一段,而你曾經願意,曾經為我停留,我曾經是你以為的終點,這已足夠,讓我繼續行走。就是不要習慣,不要揮霍,然後蹉跎著愛,不要讓我相信這就是日常,不要讓我相信,這就是終點。

因為在愛裡啊,我從不是遊客。


我們也許說話,也許不說話,卻一起努力記得,努力遺忘,所有快樂,所有不快樂。在難以飛翔的日子裡,仍然並肩奔跑,為彼此搧起一陣又一陣流動的風。

我停下了風。也許不是我變了,只是我發現我在乎的所有,都只是空中樓閣,你到不了,我下不去。


當世界荒蕪,也許放棄也是一種擁有,擁有一段曾經的想望,及一個仍然的希望。我留在自己的純粹裡,輕輕將蔓生都告一段落。先開過的都沉默了,還含苞的即將綻放,那些始終未開口的,不代表不曾愛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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